Tuesday, May 23, 2017

斑馬

昨天爸爸一看到我們就哭了。一個老男人一手抓著電話,另手抓著欄杆,淚水和鼻涕噴在橫亙於我們之間的玻璃上。而還好有玻璃。我想安慰他,卻又覺得自己更需要他的安慰。

哭什麼哭?怎麼了?
他們欺負我,他們不尊重我,差點打起來。
為什麼要跟別人起衝突?你要忍耐。
我現在在違禁房,每天都要打坐,你們要多來看我,這樣我就可以常出來走動。
但你每個星期只能會客一次,我們會常來看你的,你要自己照顧自己,把我們帶給你的東西分給別人吃,和他們交個朋友,不要吵架。
他們不尊重我。
你想被打死嗎?

我想被打死,在夢裡我就被你打死過,妹妹也這樣死過。我和她是同夢異床,一個在這邊,一個在山洞的另一邊。她最可憐了,太易感,又不夠堅強,偏偏卻從沒真正受過傷。但妹妹還沒去看過爸爸,那種像翻過漏斗的一分一秒,聲音都會訝然停止,我們總得失語個半秒鐘,才知道沙漏完了。下次再來看你。

我和媽媽花了一個下午去給你看看,回去的時候有時帶她吃鬆餅,有時去吃義大利麵,她特別開心,好像我們都做了一些值得獎勵的事,可是,這只是一種刀掉下去,被人撞見後趕緊撿起來,用遮羞布擦一擦的事,因為我很想,很想你永遠不要回來了。


※※※

不能賣錢的字我已經不想寫了。昨天說的話我沒忘,我只是太痛苦了,苦了就得寫一寫,雖然這幾年的苦已經可以賣藥了。為了訴苦,我還花了五分鐘尋找該如何新增文章,但就像離開太久的狗,總能找到回家的路,只是你得多給他一點時間迷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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